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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餛飩 景峻目睹那兩人秀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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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餛飩   景峻目睹那兩人秀恩愛

皇城內, 皇後正漫不經心地聽著探子的消息。

原是她小看阿弗那個賤丫頭了。

她本以為那賤丫頭跑了好幾次,心裏是不屬意她那皇兒的,沒想到, 探子來報,太子妃這幾日每日與太子形影不離, 夫妻恩愛,更勝從前。

看來把那賤丫頭收到自己麾下是不太可能了。

趙槃原是佳貴妃之子,並不是皇後親生。佳貴妃是揚州千金難買一笑的絕代佳人,一朝被太子看重, 破格收入後宮, 才有了趙槃。

然佳貴妃紅顏薄命,不到二十五就撒手而去。

當年皇後膝下無子, 為了穩固後宮之主的位置,不得已才收了佳貴妃的兒子, 還把他養成了太子。

可她從心底就厭惡這個孩子。

別的皇子都和陛下更像些,方方正正的臉, 渾圓的鼻頭, 學起書來按部就班,不算聰明不算笨。

唯有七皇子趙槃五官秀氣, 一張瓜子臉, 兩尾迤邐目, 眉眼低垂時若山巒疊嶂, 修長高挑, 不須什麽舉動便斐然於眾人之中。

他一日日地長大,那樣子便一日日地神似他那母親。

皇後看著真是鬧心極了,但她又沒有辦法不養。因為佳貴妃死後,這個孩子變成了後宮唯一一個可堪用的皇子。

七皇子很聰明, 穩重有禮,年紀輕輕就立下戰功,深得陛下的喜愛。後來,竟還越過了上面幾個哥哥,被封為了太子。

人人都誇皇後教子有方,這種稱讚一日濃似一日,以至於等皇後自己的八皇子趙琛誕生了,也只能當個平凡王爺。

這種為他人做嫁衣的感覺,叫皇後如何不恨。

既然太子之位她當年送給了別人,現在,她就要親手奪回來。

——她一定要她的琛兒當太子。

皇後恍恍惚惚地想了一會兒,等手裏的佛珠落在地上,才堪堪回過神來。

她唇間一笑,猛然想起了一個人。

“去查查。”皇後叫來了親信,“去查查,太子妃之前,是不是跟一個叫景峻的書生定過親。”

/

沈嬋回到家後,第一件事就要把宋機那兩個通房發賣。

因為此事太子發了話,宋機縱然不舍,也不好硬留,只得忍氣吞聲地答應了。

阿弗得到了這個消息,開心了兩天。不過這兩人的心結還沒完全解開,以後八成還有的鬧。

隨著這場風波一結束,阿弗暫時也沒有其他理由出門了。

她仍然日日泡在書房裏查賬,勞累時到後院去擺弄花草。每日按趙槃的吩咐,吃湯藥、貼膏藥,訓導冒刺兒的下人,倒也沒其他正事可做。

阿弗本來就是個單純的人,不喜歡花太多的心思算計。皇後叫她暗中傳遞情報的事,幾日來幾乎被她丟到了九霄雲外。

眼看著已到了暮春時分,炎熱的夏天馬上就要來了。

銀箏道,“太子妃近來身子愛乏,每日總是喜歡睡。上次您竟靠在小秋千上睡著了,也忒不仔細,小心著了風寒。”

經銀箏這麽一說,阿弗確實覺得自己近來都懶懶的。

想來是春困秋乏夏打盹兒?一年四季都在睡罷了。

阿弗解釋道,“我喜歡睡,還不是因為我整日閑極無聊,就那麽幾樣事來來回回地做。煩了,還不如睡覺。”

……趙槃要是準她隨便出去,她指定一天天都精神抖擻的。

“太子妃還想出去呢……”銀箏驚魂未定,“上次您在絳雪小築惹出那麽大事來,奴婢到現在還後怕呢,您還是好好在東宮待幾天吧!”

阿弗輕嘆了一口氣,情知沒用,便也沒跟銀箏多說。

午膳的時候,廚房給阿弗做了涼涼透透的冰粉,阿弗剛要嘗,便見陳溟過了來,“太子妃,太子殿下接您去一品閣用午膳。”

一品閣是京城進來新開的酒樓,一座難求。

能出去?阿弗果斷答應。

……

阿弗從馬車上下來,見趙槃果然在一品閣門口等她。

“想嘗嘗嗎?”他問她。

阿弗望了一眼樓上人滿為患的人群,道,“嗯……人好多。”

趙槃散漫道,“可以叫他們清場。”

“清場?”阿弗驚得下巴快掉下來了,搖搖頭,“別別。咱們還是換個地兒吃吧。”

她可沒他那麽大的譜兒,為了吃頓飯把其他客人趕走,良心得多不安。

況且東宮是山珍海味,一品閣也是山珍海味。天下山珍海味一個樣兒,想來也不是她愛吃的。

然周圍人來人往,似乎也沒別的更好的去處了。

阿弗盯上小巷盡頭一處不起眼的餛飩攤,心中一亮。

她之前自己一人生活時常常自己包餛飩吃,如今吃久了山珍海味,還真是想念那種樸素的滋味。

阿弗越想越覺得吃餛飩不錯,“殿下,咱們去那邊吃吧?”

趙槃卻停在原地沒動。

他輕嗤了一聲,挑著她的下巴,“叫我什麽?”

阿弗一怔,才想起他要她叫小字的事。

“大庭廣眾的也要叫嗎?”

趙槃擡眼望望酒樓,眼底清明如水晶,“不然咱們就清場去吃這個。”

阿弗認命了。

“子任,”她只得用這個稱呼對他撒一撒嬌,“咱們去吃餛飩吧?”

……

趙槃果然吃這一套,三下兩下就被拉去了小窩棚邊吃餛飩。

此時正是三月四月輪換之際,今日是個陰天,微風都是清涼的。

遍街的白玉蘭樹都開了花,幽香彌漫在空氣中。花瓣紛飛,坐在林蔭下吃餛飩,吹著清風,當真是比神仙還美。

當然,這只是阿弗的想法。

小攤餛飩雖皮薄餡大,但肉餡粗糙,其中還裹著半生不熟的小蔥葉,想來趙槃那樣矜貴的胃是吃不慣的。

然而出奇地,他竟然沒抱怨什麽。

阿弗也悶頭吃著餛飩,卻莫名覺得這餛飩的滋味有點熟悉似的。

她擡頭望望老板忙碌的背影……她以前也沒來這兒吃過啊?

一碗餛飩吃罷,趙槃才覆上她的手背,對她道,“過幾日,我可能要去東南沿海一趟。你自己在家好好呆著,不要給我生事。”

阿弗舀湯的勺子滯了一下。

“去幾天?”

趙槃思忖片刻,“不一定。少則五六天。”

阿弗心底掀過一陣清風似的愉悅。

他要是走的話,她豈不是想做什麽都成。

“哦。”她佯裝不甚在意的樣子,“居然要這麽久啊。”

趙槃伸手幫她擦了下嘴角的湯漬,“怎麽,不舍得?”

阿弗重重點點頭。

趙槃若有所思地道,“其實我若派樊正代為前去,也不是不可……”

阿弗急忙捂住他的嘴,“殿下,黎民百姓是大事,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呢?兒女情長事小,才五六天而已,阿弗定然好好地等著你。”

趙槃瞟了她一眼,緩緩地把她的手拿下來。

他嘴角意味不明,“還挺識大體。”

阿弗解釋道:“我現在是太子妃了,自然事事處處都不能只顧著自己。”

她見他總算沒改變主意,輕籲了一口氣,欲將手抽走,卻被那人卻死死拽著。

“不要打什麽歪主意。”趙槃口吻涼涼的,彈了下她腦門兒,“就算我不在,你也照樣跑不了。”

阿弗眉頭似蹙非蹙。

“你又派人監視我了?”

趙槃轉過頭,“沒派人監視你。我手下的人又不是整日無事可做的。”

阿弗哦了一聲。

那他自信什麽?

卻見趙槃話鋒一轉,“……丟了現找,也不是很麻煩。”

阿弗倒也知道他所言不虛。

私逃確實是事倍功半的,她之前又不是沒試過。

給他下迷魂藥、找相似的人來替換,又或者忽然消失,她都試了一個遍了。若是真有用,她現在怎麽還會被趙槃困在這裏。

可能真得熬過一年,跟他把一切說清楚,拿了和離書,再正大光明地走。

“你自己有公事要走可不是我的錯。”阿弗低低提醒他,“這幾日見不著面,可不能用‘一天換十天’來算。”

趙槃瞇瞇眼。她還真是跟他斤斤計較啊?

“行吧。”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阿弗淺淺一笑。

趙槃擡擡手,動作輕緩地揉了下她的唇。

她笑起來,旋起兩個笑渦。饒是淺淺的,也比刻意討好他的樣子好看多了。

說實話,雖然只有五六日的工夫,他還真是不太舍得她。

趙槃沈吟片刻,叮囑道,“不過即便我不在,調理身子的藥也要好好吃。不要耍懶。”

頓了一頓,“這幾日也別出門了。誰請你去什麽地方,一律都拒了。有什麽事,等我回來說。”

阿弗喝了口餛飩湯,只覺得這人好生啰嗦。

“你不是過幾日才走嗎?”她眨著眼睛,“現在就跟我說我記不住。”

趙槃平平淡淡,“記不住的話,現在說一遍,臨走前再說一遍。”

阿弗垂下頭,“我又不是小孩子。”

兩人吃得差不多,卻見天色陰沈得越來越厲害,已有細細的雨絲飄落。

這個季節本就霪雨不斷,阿弗出門時就察覺天色不妙,早早地備了傘,帶的那把還是收租子時趙槃給她的那個。

趙槃佇立在房檐下,伸出手心,試了試外面的雨絲。

“我叫馬車到這裏來接你。”他說。

阿弗卻不願意。

她喜歡踩水,喜歡下雨天那種清清涼涼混著泥土味的感覺,還喜歡在小雨時不打傘地跑出去。

“你不和我一塊回去?”她問。

趙槃搖搖頭,玖拾光整理 替她掖了掖額前碎發,“下午光祿寺的人要來,你先回去。”

“那子任陪我走走吧。”

阿弗又再次喚了他的小字,存心叫他拒絕不了,“我們打著傘說說話,正好也消消食。時間到了,你就去辦公事。”

——她這麽說,其實只是不想那麽早回東宮。

雨色天青中,趙槃望著阿弗那雙濕漉漉的眉眼,看見她那琉璃玉石般的眸子裏,此刻倒映著自己。

一股溫熱又甜酸的情緒摩挲著他的心尖。

他只剩一個字,“好。”

……

那傘小得可憐,雖然是趙槃在打著的,大部分時間還是歪向阿弗,弄得他半邊手臂都濕乎乎的。

當然趙槃也不在意這些。

這般任性妄為地在雨中漫步,他也是第一次。

還記得他親母妃是南國堪稱傾國傾城的美人,他幼時,阿娘領著他,在皇宮裏漫步。

當時卻不是下雨天,而是在秋天。厚厚的青磚上鋪了滿地金燦燦的銀杏葉,阿娘帶他踩在上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是他對於飯後散步僅存的記憶。時隔了這麽久,那踩落葉的聲音還是很好聽。

阿弗見趙槃神色一時有些迷離,便輕輕問,“殿下,你在想什麽?”

趙槃停了一停,“想起一個人。”

“哪個人?”

“一個女子。”

阿弗清透的眼眸頓時沾了點疑色。

“哦。”她眼皮垂垂地向下,“也不是哪位佳人有幸入太子殿下的法眼?”

前些天還信誓旦旦地不納妾呢,這幾日便開始思佳人了。

阿弗真想諷刺他一句。

趙槃一笑,見身旁的姑娘低垂著眉眼,三分像好奇,七分卻像是醋了。

她生氣什麽?

母妃只是遙遠的回憶,當世他在意的女子,也就唯她一個了。

趙槃溫柔地扳過她的臉,口吻也如雨絲那般輕緩,“沒有別人。只有你。”

阿弗挑挑眉。

呵,男人的鬼話怎麽能信。

阿弗輕輕推開他,換了個話頭,把皇後要她當細作的事情說了出來。

趙槃倒沒想到阿弗會忽然提出這件事。

他淡淡問,“那你做了什麽?”

“我沒敢瞞你,也沒背著你偷雞摸狗。”阿弗神色黯淡地說著,“你以後可別拿這事為難我。”

“其實……你倒戈相向也無所謂。”

趙槃斟酌著說,“這事我早就知道。其實我倒希望你鬧出點事來,這樣,咱們的那點淺薄的約定就徹底毀了。”

阿弗聽他這麽說直皺眉。

原來他早就知道?

故意的。

趙槃爽朗一笑,攬住她的腰。

姑娘那副沈思的模樣委實惹人憐愛得緊,細微的雨絲飄在她的臉上,似水蜜桃上的露珠。

他一時動情,扯過她的手臂,猝不及防地,在她眉心落下炙熱的一吻。

傘太小,打著費勁兒,索性被他扔在了地上。

“唔……”

阿弗眼睛倏然瞪大,渾身卻被他掌控著,掙也掙不脫。

周圍偶有行人路過,朝這邊望過來,立即被守在旁邊的陳溟給驅散了。

光眉心還不夠,他緩緩附身,沾上她的唇,引著她十指與自己相扣,繼而叫她貼身相合,沈淪其中。

等他終於大發慈悲放了阿弗時,姑娘已經被弄得快沒氣了。

趙槃略顯遺憾地說,“至於嗎?”

阿弗彎著腰大喘著粗氣,顧不上跟那罪魁禍首說話。

她嘴角被這人弄得發燙,偏生雨滴落下來,又有種很淺很淺的涼意,雜糅在一起,意味更加難以描述。

“無恥!”她叱道,“你真是好過分。”

過分麽?

趙槃勾起一抹笑。淺嘗輒止罷了。

從前他每次吻她她都要炸毛很久,拳打腳踢無所不用其極,吻完也要鬧半天。

現在,她居然就只罵一句無恥就過了。

……難道是被吻習慣了?

趙槃略略感慨。

他饒有興致地教給她一招,“如果你不喜歡被動的感覺,以後其實可以主動,我都行。”

阿弗從地上站起來,差點就想給那人一巴掌。

情知權勢不如那人,力氣也不如那人大,只得忍氣吞聲。

“你趕緊走吧,以後都不要回來!”

說罷她撿起地上的小傘,踩著水奔回了馬車,差點把頭上的珠花跑掉。

趙槃一笑掠過。

惦記著還有公務在身,他倒也沒再追,任阿弗逃命似的跑了。

他們以後,應該還有時間好好相處吧?

……

安靜的小巷因為一對璧人的經過,平添了幾縷繾綣的氣息。

待人都走了,小巷又恢覆了寂靜。

這時,買餛飩的漢子才敢把帽子、臉上的紗巾卸下來,露出一張黝黑又消瘦的臉。

他是從漠北逃回來的景峻。

景峻是為了阿弗,冒著被抓住打死的風險,逃回京城,隱姓埋名,今日才剛開餛飩攤勉強維持生計。

他一路打聽阿弗的下落,渴望著有朝一日能帶她走。

……可沒想到這麽快就遇上了。

阿弗綻放在那個男人的身旁,對那個當初逼迫她的人怒著笑著。

景峻都看在眼裏,心裏卻如被刀子割了一般。

他為了她,吃了多大的苦才回到了京城?他一心想帶她走,她卻對他們的仇人動了心!

她明明說過自己不願意的!是她先背叛了他!

可剛才吃餛飩的時候,景峻又不敢發作。

他深知那個男人的可怕,如果貿然洩露身份,他可能像宰雞一樣被宰掉。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他空有滿腹經綸,卻蜷縮在這裏,忍淚裝歡地給仇人端上一碗熱騰騰的餛飩。

那個男人明明只是投胎投得好!他的才華怎麽能比得上自己?

景峻好恨。

他失魂落魄地轉過身去。

那麽一瞬間,他萌生了卷包袱回鄉的念頭。

可是他又不甘心。

景峻像個枯木似的,在餛飩攤邊坐了很久。

直到有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你就是景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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